消费者如何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买到假三文鱼的维权争议

几个月前，《生食三文鱼》团体标准将淡水养殖虹鳟归入三文鱼，很是引起了一番热议。

前几日与友人相约日料，想起这篇旧文，略作修改，发来星球。

起头交代一下背景：

传统意义上的「三文鱼」，一般指的是「大西洋鲑鱼」，这是一种海水鱼；与之相对的，虹鳟鱼作为一种养殖技术已相当成熟的淡水鱼，长期以「淡水三文鱼」的非正式命名活跃在市场和餐桌上，由于两种鱼成品外观相近，亦不乏商家刻意混淆，将成本较低的虹鳟鱼以「三文鱼」名义出售。

今年八月，青海民泽龙羊峡生态水殖有限公司、上海荷裕冷冻食品有限公司等十三家单位共同起草《生食三文鱼》团体标准（以下简称《标准》），《标准》首次正式将「虹鳟鱼」归入三文鱼之类，自此虹鳟鱼正式成为三文鱼的一种，一些批评者认为这是行业利益团体的「自定规则」，由是引发热议，激起大量不满。

关于淡水鱼的生食风险以及两种鱼的生产标准、口味比较，笔者并非专业人士，就不强行展开了。这里试着从「法」的角度解读一下。

这篇文章试图厘清两个问题：

1、「《生食三文鱼》团体标准 」是什么？

2、「《生食三文鱼》团体标准 」的出台在法律上会造成什么后果？

略微做个剧透，读完这个答案，估计你会惊叹于相关团体操作的「巧妙构思」。

一点点来：

1、「《生食三文鱼》团体标准 」是什么？

1988 年 12 月 29 日，第七届全国人大常委会通过了一部法律，叫《中华人民共和国标准化法》，这部法律后来在 2017 年又修订了一次。

既然叫《标准化法》，顾名思义，这是一部是为了「加强标准化工作，提升产品和服务质量，促进科学技术进步，保障人身健康和生命财产安全，维护国家安全、生态环境安全，提高经济社会发展水平」而制定的法律。

所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部法律所解决的是某一商品质量要求「是什么，为什么，由谁立」的问题。

在《标准化法》中，所有的「标准」按制定主体被分为五类，分别是：国家标准、行业标准、地方标准、团体标准和企业标准。

本文所涉及的「《生食三文鱼》团体标准 」就是一个「团体标准」。

「团体标准」的制定主体是社会团体，与一般公众的理解不同，「团体标准」并不是一个「对外」的强制性的东西，它是一种团体的内部自律。

「《生食三文鱼》团体标准 」原则上并没有什么「盖棺定论」的效果，只是一个由社会团体自行制定，本团体成员约定采用或者按照本团体的规定供社会自愿采用的「内部」、「自愿」管理标准。（《标准化法》第 18 条）

从《标准化法》的立法初衷来说，国家鼓励社会团体在国家标准、行业标准、地方标准外自觉设置高于推荐性标准相关技术要求的团体标准和企业标准。（1988 年《标准化法》第六条）这是一种行业团体内部的自我约束和市场自净，是参与团体成员的自我要求，它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因为：

（1）团体标准必须高于强制性标准（因此多一个「团标」至少不会有什么害处）

（2）团体标准部分地方高于强制性或者推荐性标准（因此反而能提升参与者的产品质量）

这是「团体标准」的概念和立法逻辑。

当然，如果只写到这里，似乎在暗示《生食三文鱼》团体标准有利无害，这个答案就变成一个标准的「洗地」文了（笑），下面我们来看一下第二个问题——「《生食三文鱼》团体标准 」的出台在法律上会造成什么后果？

从这个问题的回答里，你会看到「团体标准」是怎么被相关团体「玩坏」的。

2、「《生食三文鱼》团体标准 」的出台在法律上会造成什么后果？

情景假设：

假设你走进一家店，要求购买一份生食三文鱼，你付钱，店家上菜（给鱼），你们之间就产生了一个法律上的合同关系。

再假若你事后发现，这份「生食三文鱼」并非大西洋鲑，而是虹鳟，你不认为虹鳟也是一种「三文鱼」，但商家坚称虹鳟也是一种「三文鱼」，你们对合同的理解就产生了分歧。

因此你与商家发生了争执，甚至闹到了法院，这个时候产生的争议包括：

什么叫三文鱼？

虹鳟是否属于三文鱼？

以虹鳟作为三文鱼出售是否构成以次充好？

………

我们怎样厘清这些争议呢？依据《合同法》六十一条、六十二条：

第六十一条合同生效后，当事人就质量、价款或者报酬、履行地点等内容没有约定或者约定不明确的，可以协议补充；不能达成补充协议的，按照合同有关条款或者交易习惯确定。

第六十二条当事人就有关合同内容约定不明确，依照本法第六十一条的规定仍不能确定的，适用下列规定：

（一）质量要求不明确的，按照国家标准、行业标准履行；没有国家标准、行业标准的，按照通常标准或者符合合同目的的特定标准履行。

裁判法官不是水产专家，当三文鱼的概念产生争议时，按照《合同法》相关规定，会以「交易习惯」或者「通常标准」加以确定其内涵，而在所谓的「交易习惯」和「通常标准」里，行业普遍公认的「团体标准」就是相当重要的参考甚至是直接的判定依据了。

综上，本次《生食三文鱼》团体标准就是对上述裁判方式的一种「利用」。

通过设立团体标准的方式，以自律为名模糊三文鱼的相关概念，利用司法环节非专业人员对通用标准的依赖，通过「曲线救国」的方式从争议解决角度变相实现内部标准的外部化。

这就是一开始剧透的《生食三文鱼》团体标准巧妙构思之处。

最后，提一点小建议：

看一眼涉及团体标准的《合同法》六十二条前半句：「没有国家标准、行业标准的………」，这前半句就是破局的关键。

团体标准只能在没有国家标准、行业标准的地方逞威，《生食三文鱼》团体标准所利用的，恰恰是除了现有团体标准外，并没有国标对「生食三文鱼」的种类范围作出具体规定，因为未有其他标准，团体自定「团体标准」才会成为司法裁判不得不依赖判定通用标准的重要依据，从而产生前文所述「内部标准的外部化」的效果。

缺口在哪里，就努力在立法上堵上哪里。管见以为，相较呼吁消费者自己小心注意，这才是治标治本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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