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法律是否健全？1个折射美国法律的良例

有幸蒙枪叔提点，了解到 90 年代中期轰动一时的 Zimermann 案：这既是一个技术与现有制度冲撞的典例，又是一个折射美国法律侧面的良例。

此处简述案情如下：

Zimermann 是 PGP 加密技术的创始者之一。得益于他的发明，普通家用电脑从此也可以用上安全的公钥加密技术。Zimmermann 不分地域，将前述技术在互联网中广泛传播。

然而，在 1990 年代前中期的美国，公钥加密技术的地位颇为敏感：1976 年颁行的《武器出口控制法案（以下简称 AECA）》对公钥加密技术的出口管制相当严密。基于这一法律，美国政府针对 Zimmermann 「违法出口武器」的行为发起了调查。这一调查最终可能导向刑事指控。

作为一位早期互联网中的理想主义者，Zimmermann 并不愿意将这一技术束于一人或一国之手。那么，他要怎么做，才能更好地保护自己，以免去可能遭受的牢狱之灾呢？

此处的讨论主要针对美国的「根本大法」。实际上，关于 AECA 对应法条的解释，本身就存在多种观点，可能导向不同结果。不过，篇幅所限，此处只讨论三类基于「根本大法」的、在我们看来可能看有些「事儿」的抗辩。透过这些抗辩，我们也能感受到美国政府所受的重重制约。

首先是第一修正案，这也是 Zimermann 倚赖的主要法律。当时，Zimermann 采取了一项相当激进的措施：将相关技术的代码印成纸质版出版。

这种形式很可能触发第一修正案中对「言论」的保护。一旦这一保护可能受政府侵犯且相关争端诉诸法院，法院将采取最严格标准（ Strict scrutiny ）审查政府的行为：政府有责任举证其行为旨在实现「紧迫的政府利益（ Compelling government interest ）」，且相关行为「严丝合缝（ Narrowly tailored ）」于实现前述利益。这是一项很高的标准，通常并不容易满足。

然而，还有其它两类基于根本大法的抗辩，也可为 Zimmermann 提供帮助。第二种是声称 Zimmermann 可能遭遇的相应诉讼属于「政治问题」。

这是什么意思呢？美国的根本大法第三条规定：司法部门的管辖范围限于「案件和争端（ case and controversy ）」。从这一点及根本大法中与设定三部门各自权力相关部分的表述及结构出发，在 Baker 诉 Carr 等一系列重要案件中，最高法院确立了「政治问题原则（ Political questions doctrine ）」：不去裁判那些应该留给其它部门决定的「政治问题」。

如果裁决一项问题可能需要不加审查地遵守其它部门已有的政策决定，或缺乏可由司法部门决定并裁量的标准，或可能导致多个部门就同一问题发生冲突，等等，则法院可能拒绝审理此类问题。在合众国诉 Martinez 等案件中，法庭已判决判定何者位于 AECA 所涉名单属于「政治问题」。这是有力的先例。

最后一类是求诸根本大法中的第一条及第五修正案。

具体而言，是求助于第一条第九款中有关「国会不得制定‘溯及过往的法律（ Ex post facto Law ）’」的表述，以及第五修正案中「未经公正程序（ due process ），不得剥夺任何人的生命、自由或财产」的表述。前面提到，围绕 AECA 中相应法条的含义解释争议很大。

譬如，对其中「软件」一词外延究竟为何这一问题，共识在当时并不存在。如果法条中关键部分表述模糊，为执法机构留下过度裁量空间，这一点可能导致法律在执行时溯及过往；如果这一法条可能导向刑事指控——常意味着剥夺自由——以含义模糊的法条作为依据，可能违反根本大法中关于「公正程序」的要求。

以上三点抗辩均颇为扎实，这或许是政府最后放弃对 Zimmermann 的调查的原因之一（具体理由没有公开）。对案件有深入兴趣的星友，可移步参考文献。

[1] Lauzon, Elizabeth. “The Philip Zimmerman Investigation: The Start of the Fall of Export Restrictions on Encryption Software Under First Amendment Free Speech Issues.” Syracuse L. Rev. 48 (1998): 1307.

[2] Stay, Ronald J. “Cryptic Controversy: US Government Restrictions on Cryptography Exports and the Plight of Philip Zimmerman.” Ga. St. UL Rev. 13.2 (2012):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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